20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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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.
回到房間，沈清芷將門鎖好。
她轉身倚門，回味剛剛發生的一切，手指情不自禁撫摸自己的唇。
最近忙得不可開交，常常忘記塗抹潤唇膏，嘴唇稍顯幹澀。
他會察覺到嗎？
不過，她只是輕輕碰了他一下，蜻蜓點水，他應該沒什麽感覺吧？
早知道，她……
意識到自己在想什麽，沈清芷深吸一口氣，用力地閉了閉眼，努力將懊惱的想法從她腦子裏扔出去。
他們之間只是在彼此熟悉而已，頂多算是互有好感的暧昧。畢竟五年那麽長，當徹底的陌生人也挺難的。
她可以心動，可以淪陷，但停在這個層面就好，如此，她便可以單純享受暧昧帶來的多巴胺，不用患得患失。
須臾，沈清芷平靜下來。
她進屋放相機，隨即坐到梳妝臺前，做日常護膚工作。
末了，餘光掃到角落裏未拆封的唇膜，她楞了楞，還是拆開來用了。
已入深秋，無論接吻與否，唇部護理還是很重要的。她想。
-
翌日上午。
天空湛藍，潔白的雲朵點綴於青空之上，形狀不一，相映成趣。
咖啡館二樓，臨窗座位。
沈清芷放下相機，給孟晴看她剛剛拍的照片，“學姐，怎麽樣？”
“還滿意麽？”
對面，孟晴低頭切換照片，一臉興奮：“滿意，非常滿意！”
“欸，阿芷，你相機能連手機不？方便的話，直接傳給我唄。”
“返回菜單頁，開藍牙。”沈清芷舀了勺冰淇淋，“配對之後可以傳。”
孟晴拿出手機操作，傳照片過程中，她順手搜了搜相機價格，楞道：“阿芷，你啥時候對自己這麽舍得了？”
沈清芷剛上大學時過得比較節省，孟晴一度以為她家裏窮。
直到某天，她和朋友籌拍一部短片，拍到一半器材進水報廢，沈清芷雪中送炭，借了他們一套新機器。
那套器材總共價值50多萬，那時候她才知道，原來有錢人就在她身邊。
“花五萬多買單反自用，不像是你的風格啊。”孟晴打趣，無意間瞥到她手上的戒指，不禁八卦，“男朋友送的？”
沈清芷放下勺子，沒否認。
她跟孟晴關系不錯，只是長年累月叫慣了“學姐”，改不過來。
“不是男朋友。”
她沈默了一瞬，越過孟晴看向遠處的金融大廈，“是……”
“老公”二字卡在喉嚨，她哽了下，幽幽收回目光，“學姐，其實我……”
“……我結婚了。”
“結、結婚？！”
孟晴震驚地瞪大雙眼，“什麽時候的事？太突然了吧？”
孟晴想不出她一畢業就結婚的理由，一番搜腸刮肚後，試探道：“阿芷，你們家生意是不是出問題了？所以你哥才逼你和那種年紀很大的糟老頭子聯姻？”
沈清芷搖頭，言簡意賅地講了他哥被天盛踢出局的事兒，“他現在轉餐飲了，燕山路那家‘炙野烤肉’就是他開的。”
孟晴瞇起眼，“之前咱們聚餐去的那家？那什麽帥哥店長……”
沈清芷頷首，“是他。”
孟晴笑，“我說呢。”
“後來我在網上刷到店長戴口罩的照片，我還以為我認錯了。”
感嘆完，孟晴試著推測：“你哥欠了錢，你們的別墅被債主收走。為了減輕哥哥的負擔，你跟債主結婚了？”
“嗯。”沈清芷低聲應道，“我哥還不知道，你先別告訴他。”
孟晴咬著吸管喝了口果汁，“放心吧，我不是大嘴巴。再說了，我跟你哥八百年沒聊過天了，我才不會突然找他。”
“不過——”她頓了頓，忍不住追問，“阿芷，你老公長得帥不？有照片麽？你倆試過沒？他床上功夫咋樣？”
一連串問題把沈清芷問懵了。
她清了清嗓子，逐個回覆：“他長得挺好看的，是我喜歡的類型。”
“有照片，我等會兒找到發給你。至於那方面，八字還沒一撇。”
孟晴挑眉，“我看你呀，就是臉皮薄。換做是我，天降一個富豪帥哥和我結婚，我肯定當天就把他拿下。”
沈清芷訕訕：“學姐你是知道的，我不喜歡快餐式戀愛。”
話畢，腦中赫然浮現昨晚某個場景，她心虛地低頭，默默吃冰淇淋。
她不喜歡快餐式戀愛，可昨晚在書房，她親他臉又算怎麽回事？她那樣做，好像和那些見色起意的男人沒什麽兩樣。
沈清芷深吸一口氣，告誡自己日後得克制，千萬別雙標。
吃完冰淇淋，沈清芷在手機相冊裏找徐行簡的照片，孟晴坐到她旁邊看，由衷讚嘆：“你老公長得真好看。”
“看著有點眼熟。”孟晴支著腦袋，隨口問，“他大你幾歲啊？”
沈清芷比了個數字。
“八歲？”孟晴揚眉，“那豈不是比你哥還大兩歲？他能同意麽？”
沈清芷輕嘆：“也許會吧。”
“我們努力努力。”
“我們？”孟晴揶揄，“看來你倆處得不錯嘛，欸，老實交代，你跟你老公以前真沒交集麽？我怎麽覺著他暗戀你啊？”
表演系不乏嫁大佬的，但凡男追女，要麽一見鐘情，要麽蓄謀已久。她聽過不少故事，多少有點判斷經驗。
沈清芷斬釘截鐵：“沒有。”
“他的世界裏全是生意，我們倆八竿子打不著，現在結婚也是為了雙方利益最大化，各取所需而已。”
“總之——”她悠悠拖長尾音，伸手揉了揉孟晴的臉，“你別瞎猜啦。”
“行行行。”孟晴逃離她的魔爪，笑著回座位，“對了，你家那位叫什麽名字？是哪家公司的大Boss？”
沈清芷環顧四周，二樓有其他客人，保險起見，她在手機備忘錄裏打字，將手機推過去給孟晴看。
「他叫徐行簡。」
「風禾現任CEO。」
孟晴看著屏幕上的兩行文字，一時間不知道該作何反應。
如果她記得沒錯，這位大佬就是上個月來他們學校參加論壇那位。
她前陣子參加某影視論壇，聽人討論過，說此人極難相處，時而高冷，時而笑面虎，令人捉摸不透。他一進風禾便大刀闊斧搞革新，惹得不少人怨聲載道，直接跳槽去了淩雲影業。
因此，風禾內部很多人吐槽說，徐行簡是淩雲派來的內鬼。
和這樣一個人結婚，搭上女孩子最寶貴的青春，值得麽？
孟晴回神，她看著桌上的單反，心一點點往下沈，“阿芷。”
“你們倆相處得怎麽樣？你家那位沒有經常給你臉色看吧？”
沈清芷：“還行。”
說著，她反應過來，連忙握住孟晴的手，小聲解釋：“學姐，你放心吧，徐總不像傳聞中那麽嚇人。”
“我倆處得挺融洽的。”
孟晴稍稍松了口氣。
“那就好。”
-
今日天氣晴好，風和日麗。到了午後時分，陽光依舊明媚。
吃過午飯，沈清芷開車送孟晴回大學城。孟晴住教師公寓，學校分配的一居室，套內面積42平，一個人完全夠用。
分別之際，孟晴邀請她上去坐坐，沈清芷瞥了眼時間，說：“二十分鐘之後電影開場，我快來不及了。”
“看電影？”孟晴納悶，“你前幾天不是還跟我吐槽，說最近沒什麽好看的電影麽？怎麽今天特意……”
說著她反應過來，一臉了然：“你趕緊去吧，別讓人家久等。”
今早出門，徐行簡提議他倆一人定一個約會項目。作為戀愛小白，她沒有任何想法，便隨口說了“看電影”。
驅車至電影院，她急匆匆下車，走到電梯口，迎面遇上魏來。
“小妹，你來啦。”魏來熱情道，“徐總在影院大廳等你。”
沈清芷點頭，將車鑰匙遞給他，“車停在K104，麻煩幫我開回去。”
魏來憨厚一笑，“沒問題。”
告別司機魏來，沈清芷徑直坐電梯上四樓。門開的瞬間，她順著人群出去，一眼便看到了等在外面的徐行簡。
他穿著她給他挑的另一套衣服，手裏拎著杯奶茶。猛一看，她還以為是哪本雜志上的年輕男模跑出來了。
沈清芷在路人的側目中走向他，徐行簡垂眼，手指輕勾她的雙肩包背帶，示意她把背包卸下來。
註意到大家在看他們，沈清芷有些難為情，便沒推辭，趕忙把肩上的“擔子”卸下來給他，搶過奶茶匆匆往前走。
檢過票進影廳，裏頭光線昏暗，只剩大屏幕亮著，沒人註意他們。
沈清芷緩緩松了口氣，快速找到座位坐下，將奶茶放好。
他們選的是一部愛情片，臨近開場，有情侶陸陸續續結伴而入。
在此起彼伏的“寶貝”、“老公”、“老婆”聲中，沈清芷略顯局促地拿吸管戳開奶茶，以此掩飾自己的尷尬。
好在沒多久影片開始，她放下奶茶，聚精會神看電影。
奈何電影比她預想中還要無聊，剛開場半小時，男女主鬧了三次分手。堅持到第45分鐘，她的上下眼皮開始打架。到最後她實在沒忍住，昏昏沈沈睡了過去。
再度醒來時，沈清芷意外發現自己靠在徐行簡肩上。他閉著眼睛，神色自然放松，似乎也睡著了。
說來神奇。
她對徐行簡的刻板印象是：精力充沛、不會喊累的商界大佬。沒想到，他居然也會因為電影無聊而睡著。
想著，她仰起臉瞧他。
借著熒幕的光，沈清芷看清男人舒展的眉、細密的睫，鼻梁高挺，下邊是一張唇色均勻的薄唇。
她的目光在他唇上流連，沒幾秒，影廳裏忽然響起暧昧的喘息聲。
男人應聲睜眼，她咻地一下坐直身體，心虛地看向大屏幕……
目光觸及熒屏，她定定地看，發出一聲由衷的驚嘆：“哇哦。”
巨幕之上，男女主衣衫不整，抱著彼此在昏暗的房間做“運動”。
破鏡重圓後的激情釋放，劇情很俗，但導演拍得又甜又欲，演員演得也不錯，尺度拿捏得剛剛好。
沈清芷看得津津有味。
沒多久，畫面切換，她收回視線，意外感覺到一道熱切的目光。
她傾身湊近，小聲開口：“怎麽了？覺得無聊麽？”
他不說話，遞了個眼神。
沈清芷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，赫然看到後座一對情侶抱在一塊親。那兩人啃得忘我，好似幹柴烈火。
沈清芷尷尬捂眼。
她坐好，看了看時間，離電影結束還剩下十五分鐘。
此時，男女主又吵架了。
“……”
昏暗中，沈清芷輕輕拽他衣袖，靠近他耳邊說：“我們出去吧。”
徐行簡：“嗯。”
……
逃離影廳。
沈清芷第一時間道歉：“抱歉，我沒想到這部電影這麽無聊。”
“浪費你時間了。”
徐行簡淡淡一笑，徑直走向自動販賣機，買了瓶水，“不算浪費。”
“托你的福，睡了個好覺。”
沈清芷臊得慌，連忙轉移話題：“我們接下來去哪兒？”
他道：“我家。”
沈清芷：“雲錦城？”
徐行簡淡淡：“不是。”
“城南老宅。”
她怔住，“去做什麽？”
“我還沒準備好……”
知道她在顧慮什麽，他笑了笑，情不自禁伸出手，輕揉她的發頂。
“不見人，只看銀杏。”
“別緊張。”
頭頂的溫度轉瞬即逝。
沈清芷點頭，緩緩邁步往前，唇角的笑意怎麽壓都壓不下去。
-
到老宅之前，沈清芷對徐行簡的那句“在家看銀杏”沒什麽概念。去他家之後，她才知道，原來他家有一片銀杏林。
老宅很大，據他介紹，包括院子草坪樹林在內，占地一千多平。
房子是他外公外婆在住，二老忙著環球旅行，已經小半年沒回來了。
漫步林中，沈清芷好奇發問：“房子平常誰在打理？”
“劉管家。”徐行簡回她，“我名下大部分房產是他在管。”
“大部分？”沈清芷一臉驚詫，“你究竟有多少套房子？”
“八十來套吧，沒仔細算過。”他頓了頓，“有些是早年間不限購買的，有些是抵債房，基本都在出租。”
說到“抵債”，沈清芷不由感嘆人和人差距可真大。有人在商場叱咤風雲，有人擱淺在沙灘，一夜回歸解放前。
午後的陽光照耀在靜謐的樹林，頭頂似扇的銀杏葉隨風飄落。
微涼秋風裏，沈清芷擡起頭，好奇地問身旁的男人：“徐行簡，這麽多年，你是不是從來沒輸過？”
徐行簡靜靜地看著她。
鞋子踩過落葉發出悶響，他停住，輕斂鳳眸，“幾乎沒有。”
沈清芷緩緩停步。
她看著男人那雙深不見底的眼，心底忽然有個念頭蠢蠢欲動。
只一秒，她將那念頭按下。
此時，男人突然往前一步，俯身靠近，清冽好聞的氣息瞬間圍過來。
沈清芷偷瞥他性感的唇，心想他們這樣會不會太快了一點。
就在她糾結著閉眼還是拒絕時，男人伸手擦過她的肩，將一片明黃色的銀杏葉從她衣服上拿下來。
咫尺之遙，男人捏著葉柄放在她眼前，“拿回去做標本？”
沈清芷：“……”
她幹幹地笑了兩聲，“下次吧，等楓葉弄完看看效果再說。”
說完，她快步走開。
迎著陽光，往樹林深處去。
沈清芷沒想到自己會失落。
她想起昨天晚上那個戲劇性的擁抱，想到她沖動吻他側臉的畫面，心裏五味雜陳。
才告誡過自己不要患得患失，僅僅過了十幾個小時，她的心又變了。
他沒親口說過喜歡，也沒說要深度交往，她反而自亂陣腳，期待他像戀人那般對待她、親近她。
他們明明說好了不感情用事，她現在是在做什麽？
沈清芷擡起頭，看著自林間落下的幾束陽光，恍惚間以為自己回到了幾年前，回到了那個被日出籠罩的頂樓。
她成了她當年鄙夷的人。
她不能這樣。
沈清芷暗暗下決心。
-
晚上，蘭溪公館。
時鐘劃過九點，徐行簡擰著眉，坐在書房給好友江越發消息。
Dasein：問你件事。
江越直接回語音：
“啥事啊，你還專門發消息，嚇我一跳，董事會打算裁員了？”
“老徐。”江越語氣急促，“我們內容一部缺人你是知道的，朋友一場，你可得幫我說道說道啊。”
麥克風裏的聲音有點大。
怕被聽到，徐行簡默默連上藍牙耳機，戴著耳機打了兩個字。
Dasein：私事。
網絡另一邊，江越看到這句話直接樂了，揶揄：“鬧矛盾了？”
作為當事人，徐行簡也不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麽。他只知道，從老宅回來之後，沈清芷只跟他講過三句話。
她好像生氣了。
情緒不高。
Dasein：盛夏有突然不高興，或者精神萎靡的時候麽？
“我想想啊。”江越頓了幾秒，“我想起來了，女生來例假的時候，受激素波動影響，有時候會這樣。”
“我們家夏夏就是。”
說著，他以過來人的身份建議：“你倆之前沒什麽感情基礎，小姑娘臉皮薄不好意思很正常，你得多擔待。”
徐行簡不確定是不是例假問題，手指按住錄音鍵，小聲追問：
“如果不是這個原因呢？”
“那還用想？”江越輕咳一聲，言之鑿鑿，“百分之百是你說錯了話、做錯了事，惹人不高興了唄。”
“今天周日，你倆在一塊兒，對吧？那惹她生氣的人，只能是你嘍。”
“……”
徐行簡放下手機，開始回想他到底哪裏做得不對。
從穿著、奶茶、電影到銀杏，他將下午發生的事情全部回憶了一遍。最終，他找到了癥結所在——
在老宅看銀杏的時候，他不該多嘴說那一句“拿回去做標本”。
時隔多年，小時候喜歡的事，現在不一定喜歡。可能一個楓葉標本就夠她煩惱了，他不該擅作主張替她做決定。
當然，也不能完全排除來例假這個可能。
想到這裏，徐行簡上網搜索女孩子經期註意事項，隨後撥打了家政阿姨的電話，問她紅糖和姜片在哪兒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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她轉身倚門，回味剛剛發生的一切，手指情不自禁撫摸自己的唇。
最近忙得不可開交，常常忘記塗抹潤唇膏，嘴唇稍顯幹澀。
他會察覺到嗎？
不過，她只是輕輕碰了他一下，蜻蜓點水，他應該沒什麽感覺吧？
早知道，她……
意識到自己在想什麽，沈清芷深吸一口氣，用力地閉了閉眼，努力將懊惱的想法從她腦子裏扔出去。
他們之間只是在彼此熟悉而已，頂多算是互有好感的暧昧。畢竟五年那麽長，當徹底的陌生人也挺難的。
她可以心動，可以淪陷，但停在這個層面就好，如此，她便可以單純享受暧昧帶來的多巴胺，不用患得患失。
須臾，沈清芷平靜下來。
她進屋放相機，隨即坐到梳妝臺前，做日常護膚工作。
末了，餘光掃到角落裏未拆封的唇膜，她楞了楞，還是拆開來用了。
已入深秋，無論接吻與否，唇部護理還是很重要的。她想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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翌日上午。
天空湛藍，潔白的雲朵點綴於青空之上，形狀不一，相映成趣。
咖啡館二樓，臨窗座位。
沈清芷放下相機，給孟晴看她剛剛拍的照片，“學姐，怎麽樣？”
“還滿意麽？”
對面，孟晴低頭切換照片，一臉興奮：“滿意，非常滿意！”
“欸，阿芷，你相機能連手機不？方便的話，直接傳給我唄。”
“返回菜單頁，開藍牙。”沈清芷舀了勺冰淇淋，“配對之後可以傳。”
孟晴拿出手機操作，傳照片過程中，她順手搜了搜相機價格，楞道：“阿芷，你啥時候對自己這麽舍得了？”
沈清芷剛上大學時過得比較節省，孟晴一度以為她家裏窮。
直到某天，她和朋友籌拍一部短片，拍到一半器材進水報廢，沈清芷雪中送炭，借了他們一套新機器。
那套器材總共價值50多萬，那時候她才知道，原來有錢人就在她身邊。
“花五萬多買單反自用，不像是你的風格啊。”孟晴打趣，無意間瞥到她手上的戒指，不禁八卦，“男朋友送的？”
沈清芷放下勺子，沒否認。
她跟孟晴關系不錯，只是長年累月叫慣了“學姐”，改不過來。
“不是男朋友。”
她沈默了一瞬，越過孟晴看向遠處的金融大廈，“是……”
“老公”二字卡在喉嚨，她哽了下，幽幽收回目光，“學姐，其實我……”
“……我結婚了。”
“結、結婚？！”
孟晴震驚地瞪大雙眼，“什麽時候的事？太突然了吧？”
孟晴想不出她一畢業就結婚的理由，一番搜腸刮肚後，試探道：“阿芷，你們家生意是不是出問題了？所以你哥才逼你和那種年紀很大的糟老頭子聯姻？”
沈清芷搖頭，言簡意賅地講了他哥被天盛踢出局的事兒，“他現在轉餐飲了，燕山路那家‘炙野烤肉’就是他開的。”
孟晴瞇起眼，“之前咱們聚餐去的那家？那什麽帥哥店長……”
沈清芷頷首，“是他。”
孟晴笑，“我說呢。”
“後來我在網上刷到店長戴口罩的照片，我還以為我認錯了。”
感嘆完，孟晴試著推測：“你哥欠了錢，你們的別墅被債主收走。為了減輕哥哥的負擔，你跟債主結婚了？”
“嗯。”沈清芷低聲應道，“我哥還不知道，你先別告訴他。”
孟晴咬著吸管喝了口果汁，“放心吧，我不是大嘴巴。再說了，我跟你哥八百年沒聊過天了，我才不會突然找他。”
“不過——”她頓了頓，忍不住追問，“阿芷，你老公長得帥不？有照片麽？你倆試過沒？他床上功夫咋樣？”
一連串問題把沈清芷問懵了。
她清了清嗓子，逐個回覆：“他長得挺好看的，是我喜歡的類型。”
“有照片，我等會兒找到發給你。至於那方面，八字還沒一撇。”
孟晴挑眉，“我看你呀，就是臉皮薄。換做是我，天降一個富豪帥哥和我結婚，我肯定當天就把他拿下。”
沈清芷訕訕：“學姐你是知道的，我不喜歡快餐式戀愛。”
話畢，腦中赫然浮現昨晚某個場景，她心虛地低頭，默默吃冰淇淋。
她不喜歡快餐式戀愛，可昨晚在書房，她親他臉又算怎麽回事？她那樣做，好像和那些見色起意的男人沒什麽兩樣。
沈清芷深吸一口氣，告誡自己日後得克制，千萬別雙標。
吃完冰淇淋，沈清芷在手機相冊裏找徐行簡的照片，孟晴坐到她旁邊看，由衷讚嘆：“你老公長得真好看。”
“看著有點眼熟。”孟晴支著腦袋，隨口問，“他大你幾歲啊？”
沈清芷比了個數字。
“八歲？”孟晴揚眉，“那豈不是比你哥還大兩歲？他能同意麽？”
沈清芷輕嘆：“也許會吧。”
“我們努力努力。”
“我們？”孟晴揶揄，“看來你倆處得不錯嘛，欸，老實交代，你跟你老公以前真沒交集麽？我怎麽覺著他暗戀你啊？”
表演系不乏嫁大佬的，但凡男追女，要麽一見鐘情，要麽蓄謀已久。她聽過不少故事，多少有點判斷經驗。
沈清芷斬釘截鐵：“沒有。”
“他的世界裏全是生意，我們倆八竿子打不著，現在結婚也是為了雙方利益最大化，各取所需而已。”
“總之——”她悠悠拖長尾音，伸手揉了揉孟晴的臉，“你別瞎猜啦。”
“行行行。”孟晴逃離她的魔爪，笑著回座位，“對了，你家那位叫什麽名字？是哪家公司的大Boss？”
沈清芷環顧四周，二樓有其他客人，保險起見，她在手機備忘錄裏打字，將手機推過去給孟晴看。
「他叫徐行簡。」
「風禾現任CEO。」
孟晴看著屏幕上的兩行文字，一時間不知道該作何反應。
如果她記得沒錯，這位大佬就是上個月來他們學校參加論壇那位。
她前陣子參加某影視論壇，聽人討論過，說此人極難相處，時而高冷，時而笑面虎，令人捉摸不透。他一進風禾便大刀闊斧搞革新，惹得不少人怨聲載道，直接跳槽去了淩雲影業。
因此，風禾內部很多人吐槽說，徐行簡是淩雲派來的內鬼。
和這樣一個人結婚，搭上女孩子最寶貴的青春，值得麽？
孟晴回神，她看著桌上的單反，心一點點往下沈，“阿芷。”
“你們倆相處得怎麽樣？你家那位沒有經常給你臉色看吧？”
沈清芷：“還行。”
說著，她反應過來，連忙握住孟晴的手，小聲解釋：“學姐，你放心吧，徐總不像傳聞中那麽嚇人。”
“我倆處得挺融洽的。”
孟晴稍稍松了口氣。
“那就好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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今日天氣晴好，風和日麗。到了午後時分，陽光依舊明媚。
吃過午飯，沈清芷開車送孟晴回大學城。孟晴住教師公寓，學校分配的一居室，套內面積42平，一個人完全夠用。
分別之際，孟晴邀請她上去坐坐，沈清芷瞥了眼時間，說：“二十分鐘之後電影開場，我快來不及了。”
“看電影？”孟晴納悶，“你前幾天不是還跟我吐槽，說最近沒什麽好看的電影麽？怎麽今天特意……”
說著她反應過來，一臉了然：“你趕緊去吧，別讓人家久等。”
今早出門，徐行簡提議他倆一人定一個約會項目。作為戀愛小白，她沒有任何想法，便隨口說了“看電影”。
驅車至電影院，她急匆匆下車，走到電梯口，迎面遇上魏來。
“小妹，你來啦。”魏來熱情道，“徐總在影院大廳等你。”
沈清芷點頭，將車鑰匙遞給他，“車停在K104，麻煩幫我開回去。”
魏來憨厚一笑，“沒問題。”
告別司機魏來，沈清芷徑直坐電梯上四樓。門開的瞬間，她順著人群出去，一眼便看到了等在外面的徐行簡。
他穿著她給他挑的另一套衣服，手裏拎著杯奶茶。猛一看，她還以為是哪本雜志上的年輕男模跑出來了。
沈清芷在路人的側目中走向他，徐行簡垂眼，手指輕勾她的雙肩包背帶，示意她把背包卸下來。
註意到大家在看他們，沈清芷有些難為情，便沒推辭，趕忙把肩上的“擔子”卸下來給他，搶過奶茶匆匆往前走。
檢過票進影廳，裏頭光線昏暗，只剩大屏幕亮著，沒人註意他們。
沈清芷緩緩松了口氣，快速找到座位坐下，將奶茶放好。
他們選的是一部愛情片，臨近開場，有情侶陸陸續續結伴而入。
在此起彼伏的“寶貝”、“老公”、“老婆”聲中，沈清芷略顯局促地拿吸管戳開奶茶，以此掩飾自己的尷尬。
好在沒多久影片開始，她放下奶茶，聚精會神看電影。
奈何電影比她預想中還要無聊，剛開場半小時，男女主鬧了三次分手。堅持到第45分鐘，她的上下眼皮開始打架。到最後她實在沒忍住，昏昏沈沈睡了過去。
再度醒來時，沈清芷意外發現自己靠在徐行簡肩上。他閉著眼睛，神色自然放松，似乎也睡著了。
說來神奇。
她對徐行簡的刻板印象是：精力充沛、不會喊累的商界大佬。沒想到，他居然也會因為電影無聊而睡著。
想著，她仰起臉瞧他。
借著熒幕的光，沈清芷看清男人舒展的眉、細密的睫，鼻梁高挺，下邊是一張唇色均勻的薄唇。
她的目光在他唇上流連，沒幾秒，影廳裏忽然響起暧昧的喘息聲。
男人應聲睜眼，她咻地一下坐直身體，心虛地看向大屏幕……
目光觸及熒屏，她定定地看，發出一聲由衷的驚嘆：“哇哦。”
巨幕之上，男女主衣衫不整，抱著彼此在昏暗的房間做“運動”。
破鏡重圓後的激情釋放，劇情很俗，但導演拍得又甜又欲，演員演得也不錯，尺度拿捏得剛剛好。
沈清芷看得津津有味。
沒多久，畫面切換，她收回視線，意外感覺到一道熱切的目光。
她傾身湊近，小聲開口：“怎麽了？覺得無聊麽？”
他不說話，遞了個眼神。
沈清芷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，赫然看到後座一對情侶抱在一塊親。那兩人啃得忘我，好似幹柴烈火。
沈清芷尷尬捂眼。
她坐好，看了看時間，離電影結束還剩下十五分鐘。
此時，男女主又吵架了。
“……”
昏暗中，沈清芷輕輕拽他衣袖，靠近他耳邊說：“我們出去吧。”
徐行簡：“嗯。”
……
逃離影廳。
沈清芷第一時間道歉：“抱歉，我沒想到這部電影這麽無聊。”
“浪費你時間了。”
徐行簡淡淡一笑，徑直走向自動販賣機，買了瓶水，“不算浪費。”
“托你的福，睡了個好覺。”
沈清芷臊得慌，連忙轉移話題：“我們接下來去哪兒？”
他道：“我家。”
沈清芷：“雲錦城？”
徐行簡淡淡：“不是。”
“城南老宅。”
她怔住，“去做什麽？”
“我還沒準備好……”
知道她在顧慮什麽，他笑了笑，情不自禁伸出手，輕揉她的發頂。
“不見人，只看銀杏。”
“別緊張。”
頭頂的溫度轉瞬即逝。
沈清芷點頭，緩緩邁步往前，唇角的笑意怎麽壓都壓不下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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到老宅之前，沈清芷對徐行簡的那句“在家看銀杏”沒什麽概念。去他家之後，她才知道，原來他家有一片銀杏林。
老宅很大，據他介紹，包括院子草坪樹林在內，占地一千多平。
房子是他外公外婆在住，二老忙著環球旅行，已經小半年沒回來了。
漫步林中，沈清芷好奇發問：“房子平常誰在打理？”
“劉管家。”徐行簡回她，“我名下大部分房產是他在管。”
“大部分？”沈清芷一臉驚詫，“你究竟有多少套房子？”
“八十來套吧，沒仔細算過。”他頓了頓，“有些是早年間不限購買的，有些是抵債房，基本都在出租。”
說到“抵債”，沈清芷不由感嘆人和人差距可真大。有人在商場叱咤風雲，有人擱淺在沙灘，一夜回歸解放前。
午後的陽光照耀在靜謐的樹林，頭頂似扇的銀杏葉隨風飄落。
微涼秋風裏，沈清芷擡起頭，好奇地問身旁的男人：“徐行簡，這麽多年，你是不是從來沒輸過？”
徐行簡靜靜地看著她。
鞋子踩過落葉發出悶響，他停住，輕斂鳳眸，“幾乎沒有。”
沈清芷緩緩停步。
她看著男人那雙深不見底的眼，心底忽然有個念頭蠢蠢欲動。
只一秒，她將那念頭按下。
此時，男人突然往前一步，俯身靠近，清冽好聞的氣息瞬間圍過來。
沈清芷偷瞥他性感的唇，心想他們這樣會不會太快了一點。
就在她糾結著閉眼還是拒絕時，男人伸手擦過她的肩，將一片明黃色的銀杏葉從她衣服上拿下來。
咫尺之遙，男人捏著葉柄放在她眼前，“拿回去做標本？”
沈清芷：“……”
她幹幹地笑了兩聲，“下次吧，等楓葉弄完看看效果再說。”
說完，她快步走開。
迎著陽光，往樹林深處去。
沈清芷沒想到自己會失落。
她想起昨天晚上那個戲劇性的擁抱，想到她沖動吻他側臉的畫面，心裏五味雜陳。
才告誡過自己不要患得患失，僅僅過了十幾個小時，她的心又變了。
他沒親口說過喜歡，也沒說要深度交往，她反而自亂陣腳，期待他像戀人那般對待她、親近她。
他們明明說好了不感情用事，她現在是在做什麽？
沈清芷擡起頭，看著自林間落下的幾束陽光，恍惚間以為自己回到了幾年前，回到了那個被日出籠罩的頂樓。
她成了她當年鄙夷的人。
她不能這樣。
沈清芷暗暗下決心。
-
晚上，蘭溪公館。
時鐘劃過九點，徐行簡擰著眉，坐在書房給好友江越發消息。
Dasein：問你件事。
江越直接回語音：
“啥事啊，你還專門發消息，嚇我一跳，董事會打算裁員了？”
“老徐。”江越語氣急促，“我們內容一部缺人你是知道的，朋友一場，你可得幫我說道說道啊。”
麥克風裏的聲音有點大。
怕被聽到，徐行簡默默連上藍牙耳機，戴著耳機打了兩個字。
Dasein：私事。
網絡另一邊，江越看到這句話直接樂了，揶揄：“鬧矛盾了？”
作為當事人，徐行簡也不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麽。他只知道，從老宅回來之後，沈清芷只跟他講過三句話。
她好像生氣了。
情緒不高。
Dasein：盛夏有突然不高興，或者精神萎靡的時候麽？
“我想想啊。”江越頓了幾秒，“我想起來了，女生來例假的時候，受激素波動影響，有時候會這樣。”
“我們家夏夏就是。”
說著，他以過來人的身份建議：“你倆之前沒什麽感情基礎，小姑娘臉皮薄不好意思很正常，你得多擔待。”
徐行簡不確定是不是例假問題，手指按住錄音鍵，小聲追問：
“如果不是這個原因呢？”
“那還用想？”江越輕咳一聲，言之鑿鑿，“百分之百是你說錯了話、做錯了事，惹人不高興了唄。”
“今天周日，你倆在一塊兒，對吧？那惹她生氣的人，只能是你嘍。”
“……”
徐行簡放下手機，開始回想他到底哪裏做得不對。
從穿著、奶茶、電影到銀杏，他將下午發生的事情全部回憶了一遍。最終，他找到了癥結所在——
在老宅看銀杏的時候，他不該多嘴說那一句“拿回去做標本”。
時隔多年，小時候喜歡的事，現在不一定喜歡。可能一個楓葉標本就夠她煩惱了，他不該擅作主張替她做決定。
當然，也不能完全排除來例假這個可能。
想到這裏，徐行簡上網搜索女孩子經期註意事項，隨後撥打了家政阿姨的電話，問她紅糖和姜片在哪兒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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